“喲？家裏有客人是嗎？”

程嫻款款走向客廳。

她分明看見兩個女人的背影，一個是沈寶，另一個還沒回頭，她看不清臉龐。

原來是小賤人要來？怪不得想方設法要把自己和馨兒騙走。

另一個女人是誰？

“你們不是應該在巴黎嗎？”李勤沈下臉來。

連他都能感覺到，妻子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息，分明是在針對沈寶的。

兩人的矛盾尚未化解，這實在……

“勤哥，我查了一下，巴黎最近陰雨天太多，實在不方便，想想也就沒去了。”

程嫻當然不會和丈夫翻臉。

她輕描淡寫地尋了個理由，便算是問心無愧地回來了。

程馨也一臉得意地跟著她身後，果然姑姑猜得沒錯，家裏有事瞞著她二人。

也不知沈寶帶了誰來，居然這般興師動眾！

“額……我介紹一下。”

李勤站起身來，苦笑著來到妻子和程馨身邊。“蘇妹子，這位便是我的妻子程嫻，還有外甥女程馨。”

終於看清楚家中客人的模樣，程嫻卻在剎那間楞住。

她本是攜威而來，想要看看究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瞞著自己。

可當程嫻第一次與蘇小南面對面時，竟心生一股莫名的敬畏！

“這……你……您……”

她在恐懼之中失去了分寸，竟不知不覺用上了敬語。

短暫的慌亂過後，程嫻居然結結巴巴道：“您快請坐！喝茶了？家中的點心可還滿意？有什麽不喜歡的，我馬上給您換？”

蘇小南也楞了一下。

難道對方認出了自己？

她搖搖頭道：“不必了，李夫人先請自便吧，我和您先生有些話說。”

“是……那我去廚房看看，您慢聊。”

程嫻轉身急匆匆離開，甚至在行走的過程中，下意識低著頭、雙手小心地握在身前，像個仆人似的。

“姑姑？”程馨也懵了。

到底誰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？姑姑怎麽還主動回避了？

她趕忙追上去詢問。

在廚房裏，卻看見程嫻貼著墻壁瑟瑟發抖。

“姑姑，您怎麽了？身子不舒服？我給您找醫生？”

“不……不必了。”

程嫻捂著心口，腦中也是莫名其妙。

她第一次見那女人，居然生出久違的恐懼感，這到底是怎麽回事？

“馨兒，你都沒感覺嗎？”程嫻眼神中仍露出驚恐之色。“剛才那個女人……她的氣質、目光、說話時的語氣，我……我好怕！”

“沒有啊！”程馨搖搖頭。

剛才那女人一直坐在沙發上，雖然坐姿優雅、語調輕緩從容，目光也是清冷中略帶一絲孤傲，但不至於令人害怕吧？

“你不明白，你和我不一樣！”

程嫻算是想起來了。

從程馨小的時候起，程嫻便利用李家的資源優待她。

享受貴族式的教育，甚至遠遠地留學巴黎。她是真正在上流社會成長起來的嬌小姐，當然不會明白自己的心情。

程嫻有一個秘密。

在醫院護士，是她的第二份職業。

最早時，程嫻曾經是某巨富豪門中的仆人。

她十幾歲便在那戶人家做著最底層的下等仆人，對主人的畏懼和仰視早已經深深印入心中，那是深入骨髓無法扭轉的天性。

初見沈寶時，程嫻便覺得她如一朵未成熟的花苞，含苞欲放的青春美感，但夾雜了一絲青澀。

沈寶喚醒了她年少時的記憶，那種對面主人時才有的深深恐懼感。

隱藏，程嫻從骨子裏不喜歡沈寶嫁入沈家。

她的存在，會不斷提醒程嫻自己曾經那般卑微過。

哪怕如今也算嫁入豪門，在河谷市是有頭有臉的李夫人。

但自卑，早已深埋心中。

面對尚有些稚嫩的沈寶，她敢抵觸、反抗甚至憎惡。

但程嫻今天見到蘇小南時，年少時因為犯錯被女主人叫去書房責罵的恐怖回憶，瞬間占據了整個大腦。

那個女人……她的氣勢與主人一模一樣？

不！

是更顯赫、更遙不可及，連仰視都難以捕捉到她裙擺一角的高貴存在！

明明那女人穿著不屬於任何一個國際奢侈品牌的普通棉麻連衣裙，從頭到腳不見任何佩飾能擡一擡她的身價。

但程嫻就是能感覺到，自己費盡無數金錢用奢侈品牌裝扮起來，在她面前也如同紙老虎一般脆弱。

“馨兒，我怕……我不敢面對她……”

“姑姑，你認識她嗎？”程馨有些懵了。

這是活見鬼了？能把姑姑嚇成這樣？

“對了，你去問問，那姓蘇的女子到底是沈寶什麽人？”程嫻緊張道。

一分鐘後，程馨去而覆返。

“姑姑，她是沈寶的母親。”

“真的？”程嫻嚇得臉色發白。“我……我對沈寶一直不好，她會不會責罵我？”

程馨一楞，笑道：“姑姑你胡說什麽呢？這裏是李家，你是李家的女主人。她左右不過是個客人，憑什麽罵你？就算真罵了，我替你用掃把將她打出去？”

“不不不……不許胡說！”

程嫻驚魂未定，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。

對啊。

那女人能有多大來頭？自己何必嚇成這樣？

她照了照鏡子，從自己慘白的臉色上讀出一句成語：花容失色。

“……是我失態了！”

恐懼過後，心中伸出莫名的羞辱感。

第一次見面就在氣勢上完全輸給了多方，今後沈寶嫁入李家，自己和親家母的關系就不好相處了。

程嫻不能允許有誰再像過去那般，高高在上地俯視自己。

她少年時的回憶，是她人生最大的恥辱。

程嫻早就立志，要做人上人！只許她踩著別人，不許再有人可以踩著她！

嫁進李家，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到了。

“走！出去和客人重新打招呼！”

程嫻一整容顏，大步走出廚房。

她昂首闊步地來到客廳，待再看一眼蘇小南時，氣勢瞬間弱了幾分。

“李先生，我女兒堅持繼續留在河谷市。雖然我是做母親的，但孩子長大了，也不能把她一直關在家裏。”

蘇小南露出苦惱憂慮的神色，秀眉擰在一起，連程嫻見了都心疼。

她脫口而出道：“請您放心，沈寶在河谷市有我李家照料著，一切都好！”

程馨幹瞪眼站在一旁，嘴角抖了抖，心中嘟囔：“姑姑，您不是出來找回場子的？”

她們之前一直欺負沈寶，怎麽姑姑突然要當沈寶的保護人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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